【莲理枝】追 09
昼光从山洞外倾泻而下，目黑莲睁开眼，梦里的人与眼前的人重叠在一起，只是眼前之人闭着眼平稳地呼吸着，温热的鼻息打在他的脖颈上，嘴唇微微张开，一手抵在他的胸口，另一只手绕过他的手臂搭在缠了绷带的背上。再往下看，眼前人竟是光裸着上身只穿着单裤，昼光打在雪白的肌肤上似乎会发光。
目黑莲有些恍惚，但已经没有昨晚那么难受。他盯着眼前人的睡颜入了神。
似是感受到炙热的目光般，道枝骏佑终于醒了。他扑闪着眼，几秒后才看清深情注视着自己的眼睛。他赶忙坐起身，发现自己不着衣物后赶紧用覆在他们身上的外衣遮挡住自己，故作自然地清了清嗓，“你醒啦？还难受吗？”
目黑莲也坐起身来，只见道枝骏佑迅速套好上衣后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，“嗯，没那么烫了，应该好多了。”
见目黑莲不说话，只呆呆地望着他，道枝骏佑被盯得有些不自在，“你傻愣着干嘛，快穿好衣服。我们吃点东西就得赶路下山了。”
目黑莲思索片刻，语气满是认真：“道枝君，谢谢你昨晚照顾我。”
说谢谢搞得那么深情干什么，道枝骏佑默默在心里吐槽着，又想到了些有意思的事，打趣道：“不客气，以后请我吃好吃的报答我就好了。话说回来，你昨晚梦到了什么呀？”
“不太记得了，应该是一些以前的事。”目黑莲低下头，淡淡地说着。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定义这个梦：一半给他缚上枷锁和包袱，另一半为他卸下防备和重担。
下山路比起上山更为顺利一些，大雪停了，也没遇上什么意外，只是顺着来时开拓过的路走，下山时间竟比预想的快了将近一半。
目黑莲拿出雪莲时，山下夫人激动地止不住泪，几乎要跪倒在地。述说了感谢后，她赶紧请来郎中，根据郎中的嘱托谨慎地处理着“救命药”。
妇人强忍着心中的激动情绪忙前忙后，目黑莲只好在屋内时刻关注着她的举措，以便在她忙乱出错时帮她一把。而此刻道枝骏佑在屋外发着呆，似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。
服下雪莲后不到半个时辰，山下先生果真睁开了眼。身体因为太久没有活动过，他只能艰难地动了动，山下夫人激动地抓住他的手臂，“你可算醒啦！”眼里顿时蓄满了泪。道枝骏佑闻声立马冲进房间，先是望一眼目黑莲，只见他关切地望向一处，便又顺着他的视线转移到病榻上的人。山下先生见来者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郎中见状立即大声说：“大家先出去，不要影响病人！”说罢便取了几根细长的银针往病人的头上扎了上去。
三人退出房间。山下夫人以为山下先生是久病初醒，情绪不稳定。而目黑莲和道枝骏佑两人却大致猜出他情绪失控的原因，各自心事重重。
临近黄昏，山下先生又醒了，提出要单独跟目黑莲说几句话。郎中又细细嘱咐要让病人保持平稳的情绪后暂时离开了房间。山下先生没法中气十足地说话，目黑莲只能凑近听他微弱的声音，听罢表情异常严肃，又顺着他的话在柜子里拿出一个玉绿色小瓶子。“我明白了山下先生，你安心养病，剩下的交给我。”
床上的人这才安心地眨了眨眼示意赞同，举起手轻轻拍了拍目黑莲。
目黑莲是在离村子不远的小树林里找到道枝骏佑的。明明也是个身高五尺半的人，缩着蹲在地上竟像个小团子，正低头用手拿着小树枝在地上比划着什么。
“在干嘛呢？”道枝骏佑被冷不丁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惊得身子一颤，转头向上望着，像一只湿漉漉的小狗。他站起身来拍了拍裤子，支支吾吾地开口，“山下先生……还好吗？”
“嗯，他醒了。”目黑莲注视着眼前的人，仿佛一个做错事等待审判的小孩，眼神不由得温柔了几分。
“那他……说了什么吗？”道枝骏佑低着头，不安地用手揪住自己的衣服。
“嗯，他说……他昏迷前看到了毒害我父亲和他的人，就是你。”目黑莲微微皱了眉头，从口袋拿出那个小瓶子，“他还给了我这个，是五毒散，服下后的人会在十分钟内毒入五脏，中毒身亡。”
“我明白了。”道枝骏佑依然低着头，视线聚焦在身前人掌心放着的玉绿色小瓶子上，眼眶里顿时盈满了泪，又下定决心般一把夺过了那个小瓶子。他打开瓶口，一副准备一鼓作气吞进去的架势。
目黑莲眼疾手快地将打开的小瓶子挥到地上，“你疯啦！”地上哗啦地散开几块碎片，深褐色的粉末混入地里。道枝骏佑的双腿霎时软下来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起来，“目黑莲，你干嘛啊？你不就是这个意思吗？再拖下去我就不敢死了你知道吗！”
目黑莲的心紧紧揪在了一起。他蹲下跪着一把抱住了把脸哭得皱巴巴的人，“我不是这个意思，我只是跟你转述一下他的话，要是我知道你会误会的话我就不告诉你了。”
怀里的人依然哭得一抽一抽的，目黑莲心疼地轻轻拍着他的背，“你不是说过吗？你是道枝骏佑，但是或许跟以前的道枝骏佑不是同一个灵魂。一开始我当然觉得不可置信，可后来我好像越来越能够理解了。”哭泣的人稍稍平缓了下来，“你不懂武功，甚至身体素质也不太好。我父亲武功超群，是万万不可能被你这样的人所伤。”目黑莲眼里闪过稍纵即逝的忧伤，又继续说着，“你经常会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，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。我曾经想过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，这样想来就算真是这样，那你也是一只可爱鬼吧。”
道枝骏佑破涕而笑，他缓缓离开那个拥抱，用手背揉了揉眼框的泪，终于看清眼前人的脸：一张十分俊朗的脸，柔情中带着心疼。“你才是鬼呢，我早说了，我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人。”
目黑莲用手轻轻揉着道枝骏佑的头发，像在摸一只受伤的小狗，“嗯，我相信你。你是从另外一个世界来的，我的礼物。”
道枝骏佑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，过了一会才又重新对上目黑莲的眼睛。“那我们……接下来该怎么办？”
“首先得离开这里。”目黑莲的眼神充满坚毅，“我先回去收拾一下行李，再跟山下夫妇交代几句。放心，一切交给我。”目黑莲两手搭在道枝骏佑的肩膀握了握。
“嗯，那……”道枝骏佑微微垂下眼，“那给你父亲报仇的事……怎么办？”
“我父亲可没教过我胡乱杀个人给他报仇。”目黑莲微微笑了一下，又将眼神放向远方，“我自小接受父亲的熏陶，教育我为人一定要正直善良勇敢。我相信，我的父亲，他一定会明白我的。”
“嗯！”道枝骏佑重重点了点头，露出微笑。
目黑莲站起身，又将坐在地上的道枝骏佑一手捞起来，“那我先回去收拾一下，再交代几句。”道枝骏佑明白言下之意是他要去跟山下先生撒谎，被迫成为“不诚实”的人，可不这么做的话山下先生一定不会安心养病吧。
“好，那你快去快回哦。”道枝骏佑懂事地松开目黑莲的手臂，只见他往前走了几步，又回过头来，眼神深情得仿佛一汪湖水。
“那你乖乖等我哦，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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